佛教传来中国,义理之学偏盛,钻研者多,咀嚼消化,早已蔚为中国佛教之大观。而戒学一门,虽有印度律师东来传布,并有诸部律本译行此土,然历代究治之人不多,未能蔚为风气,自始即与中国佛教的影响不深。及佛教寺庙丛林制度逐渐形成,出家受戒,亦只在「律重根本」、「疾求证悟」而已。至南山道宣律师,宗归四分,将小乘律导入大乘,中国律学始成为一宗。此后展转流行,仅附于丛林中用为传授出家制度之仪制,因多少尚能保持佛教出家之纲格,于佛教之传继流行,殊多裨益。
降及近世,旧时丛林制度废坠不行,受戒仪制,亦式成「饩羊」。僧品因之日趋低落,佛教衰败已极,推其本因,实原于戒学之废弛所致。常此以往,则佛教前途,殊难设想!谚云:「物必自腐而后虫生」,近世佛教的衰落,既原于本身之未能健全,以致利生、建教,两无其功!今后欲振兴佛教,则必须从根本处致力改正,始能于事有济。然所谓从根本处致力改正,即是先求佛教本身的健全,而佛教本身之是否健全,并不关系于佛教理论的高深与教典之丰富,乃在奉行佛教之七众弟子是否能品端行正而各尽其职能。信奉佛教之学人,多数都能按照分内佛陀所教诚的去做,则佛教本身必日臻健全,佛法也就不难宣扬开去。但此论调,说来听来都似觉甚为陈腐,因为所谓按照分内佛陀所教诫者去做,即是七众弟子各各严持自己所受过的律仪。
而今日佛弟子,无论在家、出家,一谈到学佛须要持戒,虽无人反对,然心里却不冤有些疑议:一、戒不容易持;这种畏难而退的心理,在家众和出家众是一样的;而尤以出家众律仪繁琐细碎,更易令人起望戒生畏的心。佛弟子既视持戒为畏途,所以若干年来,虽授受如仪,却很少有人正视。二、戒律不合时宜;此亦以出家众律仪最为显著,因为衣、食、住、药、习俗礼仪等,中印的风土不同,其中许多难以相应,确属事实,但以胶于律为佛制,无人敢作取舍之辨,致令可以行之此土部分,也被视同具文,不予理会。三、持戒是小行小节;千百年来,大乘佛法盛行中国,尚谈乘急戒缓,流风所及,以致视无戒为正常,以有戒为拘执,以为大乘行人不须持小乘戒。此等畏戒、忽戒、轻戒的心理,久已深入教界的人心,故若以学佛人须要持戒为振兴佛教的前提,必被视为迂阔而无人乐予赞成附和。
然事实上,任何宗教之建立,都有其必守之信条,尤以负有传教之责任者,必须坚守一定的戒条,始能负起传布教义的任务,此征之古今中外之一般宗教,莫不皆然。而佛教自始即特重戒律的学行,其严格周密,见之今日律部典籍者,绝非一般宗教所可比拟。过去以注重戒行而佛徒证果得道、佛教隆盛,今则以弁髦戒行而佛徒有名无实、佛教衰落。由此观之,佛教之兴衰,实系乎佛徒戒行之有无,往迹斑斑,堪发吾人深省!